她本来是在海底。冰冷、混乱、浊浪狂流，然後突然，一切都安静了。赵于梨张开眼，却没有水涌入，也没有窒息的感觉。她正躺在沙滩上，一动不动，像是刚从一场恶梦中苏醒。耳边是轻轻拍岸的海声，天sE是灰蓝、蒙蒙的黎明sE，像是日出前的一秒，永远不会到来的那种静止。她坐起身，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片熟悉却又陌生的海岸。就是那一次，她梦里误入灵相世界、第一次看见cHa0岫的地方。海面平静得过头了。没有鸟叫，也没有风，只有她一个人。沙粒冰凉细软，踩在脚底像是记忆的颤抖。但很快她发现，这里不一样。天空的颜sE变得更沉、更灰，像被渗进了墨汁的云雾。海水不是透明的蓝，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蓝，像沉没太久的记忆，无法浮上来。而她的心，也被某种不属於自己的情绪慢慢渗透。x口闷闷的、重重的，像是挤满了从来不属於她的痛苦。她低声说：「这是……灵相世界？还是……沉海碑的记忆？」没有人回答。但下一秒，cHa0水突然退去。像是有人把海面整片cH0U走，留下一大片lU0露的礁岩与断船残骸，宛如一座海底墓园被倒立在了现实里。船桅折断，破布飘摇，锈蚀的武器cHa在泥沙中。赵于梨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入那被cHa0水退空的海床。她看见一顶破碎的头盔，里面有发丝；她看见一张漂浮着的信纸，写着等我回来；她看见一只手骨还紧握着船桨，像是到Si都不愿放手。「……是你们吗……？」她喃喃自语，鼻头发酸。「……是你们留在那碑下的声音吗……」她的心中，某种东西开始共鸣起来。那些不是她的记忆，一幕幕闪过：被命令出航的年轻兵士；与海盗对峙的海防将领；从未等到丈夫归来的妇人……他们的恨、他们的不甘、他们的不舍，全都压在那一块碑下，终於成了亡灵与怨念。赵于梨突然大哭起来，跪坐在Sh冷的礁岩间。「为什麽你们要让我看到……为什麽是我……我什麽都做不到啊……」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，像刚才那场崩溃再度袭来，但这次她不是被压垮，而是开始想理解。风，终於轻轻吹起来。那是灵相世界的风。「……我该怎麽办……」她低语。然後，在那片退cHa0的礁岩尽头，她看到一块碑。完整的沉海碑，矗立在她面前，没有被破坏、没有被铁链缠绕，而是像一座无声的墓，站在时间的深处。而碑前，站着一个人影。那人转过头，没有五官，像是被时间抹去了一切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形。却又让赵于梨感觉，他不是敌人。她擦乾眼泪，颤颤地站起来，一步步向那碑与人影走去。在静止的浪声与cHa0风之中，那人影转身，缓缓向前踏了几步。这一次，赵于梨终於看清了他。他穿着略显古旧的青sE儒衫，腰间系着布袋与一本旧书，发束整齐，眼神里透着困惑与一种压抑太久的渴望。他的脸不再模糊，是一个年轻、文气的模样，像是从某本历史书上走出来的人。「你……也被困在这里吗？」他声音沙哑，却惊喜得有些微颤，像终於在漫长的孤寂中遇见另一个活人。赵于梨一愣，眼泪还挂在脸上，下意识点点头，「我是被x1进来的。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，你是谁？」书生低下头，像在思考该怎麽解释自己，「我也……不确定还能不能算是谁。」他勉强笑了笑，「我是个读书人，本来只是要搭船去南边的港口谋生，那时候这片海域都快封港了……太乱了，打仗、封锁、抢粮……」他顿了顿，声音变低，「我那天遇上海盗，被杀了。应该是在这附近……然後就来到这里了。」赵于梨屏住呼x1，望着他：「你……是Si了？」「嗯。」书生语气很平静，彷佛说的是旁人的事，「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有别人。很多人，有的哭、有的骂、有的发呆，但时间久了，他们就一个一个不见了。」「不见？」「有些会变得模糊，慢慢破碎。更多的……像是整个人变成一团黑气，被风吹散，就再也找不到了。」他看向海面，神情低沉，「我不知道那是什麽，只知道很恐怖。每次看到那种黑气出现，我都躲得远远的。」「那你……怎麽还在？」书生苦笑：「我不知道。我想……我不想忘记我自己吧？所以撑下来了。但也只是撑着。没有人说话，没有人动。只有这个海岸，永远这样。」他抬起头，看着赵于梨，带着饥渴的眼神：「你不一样。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吧？这种奇装衣服，我从没看过。」赵于梨x1了口气，有些迟疑，但还是点头：「嗯。我来自很多年後的世界。我是被卷进这个地方的，不是Si掉。我还活着。」书生睁大眼睛，眼里是不可置信：「真的？那……那你有办法离开吗？我可以……可以跟你走吗？」赵于梨被这句话问得心一紧，她张张嘴，却不知道怎麽回答。她也不知道，怎麽走。这里安静得太诡异。像是时间与生Si的缝隙，而她，只是误入的旅人。「……我也在找方法。」她老实地说。「原来如此，我猜也不会这麽简单。」书生苦笑了一声，手轻轻m0着那本早已模糊破损的书，「我已经忘了很多东西了，但我一直记得——我还想活着。我不想就这样消失掉，变成那种黑气。」他抬头，有些哀求地看着她：「如果你真的能离开，如果有办法，能不能，告诉我？」赵于梨心口一震。她突然明白了，这些留在碑中的亡者灵魂，不只是怨念与痛苦，他们也曾经，是人。只是被遗忘太久，太久了。「我会想办法的。我答应你。」赵于梨思索一番，「可以带我看看这里的其他地方吗？」书生看着赵于梨的眼神，忽然变得有些不确定：「你……真的要深入这里？」「我想知道这里发生过什麽，也想知道你们为什麽会被困在这里。」赵于梨顿了顿，「不只是为了你，也为了其他那些……你说已经变成黑气的灵魂。我想帮你们。」书生怔住，看着这个满身海水痕迹、却依旧闪着琥珀sE眼睛的nV孩。许久，他才点头，「好。我带你去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