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前，顾家公子生辰，顾府宴请京城贵家。说是吟诗作唱，吃酒喝茶，只图个乐呵。可众人心里清楚，顾府这是在给府里头的公子寻妻呢。如今出了两位年少有为的公子，放榜之日，二人皆是榜上有名，早就在京城炙手可热。当日一早，各家就带着家中女眷上门，均是打扮得姿容窈窕。秦晏的生辰从来就是和顾凌山一起过的。至于他到底是不是那天生辰，没有人知道，他自己都不太清楚。是顾凌山给他领进府门时，擅自决定，让秦晏和他同一天生日。他向来不怎么管旁人的的意见。不过秦晏并不在意，说起来，跟着顾凌山一起，他好像并不吃亏。所以其实打心眼里，秦晏是很感激顾凌山的。若不是那个雪夜，顾凌山将他带回顾家，恐怕饥寒交迫，他早就死在雪地里，化作一滩泥了。“喂，你想什么呢？”秦晏正发呆，忽然听到一声不耐，他继续穿身上的衣服，温声道：“没什么。”顾凌山已经穿好衣服。他很少穿红色的衣服，好像只有每年生辰，被强迫穿那么一次。但是顾凌山穿红色很好看，他本就白净，被这么一衬，更显得俊俏，像是画里的仙子。只不过仙子可没有这么冷冰冰的。“少爷，今日是你的生辰，老爷应该是想要给你选妻，”秦晏有些纠结，“我要不就别穿成这样了吧。”以前生辰只是随便扎条红的腰带意思意思，今年顾凌山非要叫定制两件一样的。秦晏害怕会被人议论不知身份。“怎么？”顾凌山眯眼，走到秦晏身旁，“你很希望我娶妻？”秦晏不动声色退了两步，低头摆弄衣带，“少爷也该娶妻了。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，秦晏特别害怕和顾凌山独处。从前小时候，顾凌山经常打他泄愤，后来长大了些，顾凌山便不再打他了，可秦晏更怕他了。他靠近的时候，好像身边的气压都变低了。就像现在，顾凌山居高临下，死死盯着他，像要给他吃了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让他不生气。“你心倒宽。”顾凌山咬牙冷哼，随机欲出门，见秦晏还未跟过来，抓了个福包朝秦晏砸过去，道，“你愣着干什么。”怎么又生气了。秦晏轻叹一口气，捡起地上的福包拍干净，重新交还给下人。寻常的下人自然没有秦晏的待遇。只不过秦晏是顾凌山带回来的，除了洗澡睡觉，几乎总是在一起。秦晏也是很争气，陪着顾凌山上下学，骑马围猎，竟也一举中第。如今两块活招牌，顾老爷自然不介意多带上一个，甚至还收他当了义子。“少爷，”秦晏道，“你等一下。”顾凌山走得很快，听见秦晏叫他，步子迈得更大。秦晏只觉得这人太奇怪，便小跑两步赶上。顾凌山冷眼瞥了秦晏，见他身穿和自己一样的红衣，不知想到什么，便停脚了。“那个…”秦晏从腰间掏出一个檀木盒子，递给顾凌山，“今天是你生辰，希望你…”秦晏还没说完，顾凌山一把夺过秦晏手里的盒子，下刻就要拆，他想到什么，停顿了一下，“和你说了多少次，别老是少爷少爷的叫，跟个下人一样。”顾凌山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佩。“做什么？礼物你还想拿去一半？”顾凌山语气难得见笑。“怎么会，”顾凌山怎么会给他想的这样小气，秦晏慌忙解释，“这是给你和你未来妻子的，祝少爷生辰快乐，可以找到心爱之…”“闭上你的嘴！”顾凌山将盒子丢给秦晏，不多说一句，转身走了。秦晏弯腰捡起，随手别在腰间，想着可能顾凌山瞧不上吧。也是，定情信物这种东西，自然是越贵重越好，哪里轮得到他送的东西。可他只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了。秦晏有些失望地想，顾凌山只怕觉得是在敷衍他。秦晏也不想在顾凌山生辰的时候惹他不痛快，深吸一口气，赶上去解释。“少爷，”秦晏追得急，一把拉住顾凌山衣袖，“你若觉得不好，我换一个送你。但是我真的真心希望你可以得偿所愿。”顾凌山回眼，只见秦晏眼里尽是恳切，眉间微颦，似是真诚极了。他实在有些生气，给秦晏拽进廊间一个拐角。“诶？做什么？”顾凌山力气又大又急，秦晏有些吃痛。顾凌山给秦晏抵在廊壁上，沉默地盯着他。秦晏最害怕顾凌山这样的眼神，他不敢对视，别说能看透他在想什么。顾凌山突然抬手，秦晏微微闭眼，心想，顾凌山可能生气，要像小时候一样，打他两拳出气。不过最后拳头没落下来，只听耳边一阵嘲讽：“你真难看。”随后便将秦晏额前跑乱的发丝拨到一边。“肯定没有你好看。”顾凌山没少这么说，他总是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像只孔雀，穿亮的嫌俗气，穿暗的还非要在上面绣云纹坠珠子。秦晏哪里有条件这么穿。“那你喜欢吗？”顾凌山问得莫名其妙，秦晏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，可今日不能再惹顾凌山生气了秦晏点点头：“很好看，我喜欢。”顾凌山挑眉，好似很满意。“娶妻的事情不许提。”顾凌山背着手离去，忽然想到什么，转身指着秦晏，“你更是别想。”这有什么好害羞的。秦晏心想，还害怕自己成婚在他前头，真是小心眼。况且他这身子，也不应该去祸害旁人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顾凌山与秦晏前后脚进了前厅，顾夫人已经在接待，眼见顾凌山来了，给他拽过来，这才发现，顾夫人身侧站了一位温婉秀气的姑娘，眉眼一看便是善良的人。“这便是犬子，”顾夫人白了顾凌山一眼，示意他上前，“这位是南城沈家的小姐。”见顾凌山不动，顾夫人啧声：“过来啊！”顾凌山上前，还算有礼地颔首：“沈家小姐好。”沈小姐微微低头，含笑回礼。“那你们聊。”顾夫人心口一松，看到秦晏，害怕顾凌山又妄为，便道：“这是我家义子，你们一起。”“你好好看着他。”顾夫人临走前，在秦晏身侧低声道。秦晏应声。顾凌山皱眉，看向秦晏。秦晏知道顾凌山脾气不大好，但是沈小姐不知，怕她心里难受多想，秦晏赶紧上前，递给沈小姐一杯茶，温声：“沈小姐喝茶。”沈小姐本就有些尴尬，秦晏释放的善意，让她瞬间安心了不少。她感激地望向秦晏，伸手接过。“真的很香，多谢你，”沈小姐偏头，想起顾夫人并未介绍秦晏的名字，问道：“公子叫什么？”秦晏不曾想这样就聊了起来，总感觉顾凌山在一旁眼神阴沉。他看了顾凌山一眼，果真脸色很差。“我是不是唐突了，”沈小姐见无人理会，脸有些发红，“公子不便说便算了。”秦晏最怕伤旁人的心，赶忙道：“无妨的，在下姓秦，单名晏。”“公子果真是秦晏！我早就听说过，京城顾家有位养子…”沈小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，赶紧解释：“抱歉，我很少和男子说话，有些不太会…”秦晏刚要安慰，只见顾凌山一甩袖子，就走了。秦晏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抢风头，这是顾夫人给顾凌山选的妻子，他在这蹦蹦跳跳的做什么。“沈小姐宽心，今日招待不周，还请见谅，”秦晏带沈小姐去了女眷喝茶作诗的屏风前，作揖道，“女眷处在下不便进入，沈小姐自便。”秦晏安置好，便急着去追顾凌山，不想却将腰间的木盒掉在地上。“诶…”沈小姐欲叫住他，可秦晏步子太快，她追不上。只好收起来，想着下次再见再还给他。真是和传闻一样，温和谦逊。沈小姐心想，当真是特别好的一个人。“聊得很高兴吗？”秦晏出来寻顾凌山，还没见到人，背后阴森森地冒出他的声音。秦晏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，回头才见顾凌山在斜站在门旁。秦晏劝道：“今日是你生辰，还是去前厅吧。”顾凌山道：“你倒做起我的主了，少爷也不知叫，真把自己当成顾府人了。”秦晏早习惯他阴晴不定，一会让叫，一会不让叫。他完全不生气，顺着顾凌山道：“少爷，回去吧。”“回去做什么？你按耐不住了？沈小姐好看吗？你喜欢她？”顾凌山吃了炮仗，眼里带火：“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顾府？”秦晏眼见顾凌山越发离谱，给他拉到偏厅，解释道：“我没有这个意思，我怎么会和你抢呢？你别生气，我只不过怕她多想才多照顾，你以后也不要总对人这个样子。”“因为她是女子？”顾凌山总是找不到重点，秦晏不知道他怎么悟出这层意思，只道：“男女都一样，你总这样发脾气，旁人不像我了解你，都会多想的。”“你了解我？你了解我什么！”顾凌山压低声音，拽着秦晏的手臂，压在墙上，红眼看他。秦晏欲躲，顾凌山掰正他的头，逼他对视。秦晏竟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痛。秦晏答：“我了解你只是嘴硬，心肠其实…”秦晏忽地瞪大眼，顾凌山狠狠吻上他的嘴唇。秦晏脑中一片空白，等反应过来，就开始疯狂地反抗，试图挣脱顾凌山的钳制。可顾凌山更甚，在他的嘴唇上又亲又咬，咬的秦晏吃痛，嘴里呜呜地叫。他不敢叫的大声，若是被人看到…他不敢想下去，任由顾凌山泻火般地在他的嘴唇上乱咬。可顾凌山愈演愈烈，抱上他的腰，秦晏只感觉身前有什么顶着他。他知道是怎么回事，心头大惊，不顾规矩，抽了顾凌山一巴掌，顾凌山被打蒙了，动作才停了下来。“顾凌山，你疯了！”秦晏喘气，嘴里一股甜腥，他看着顾凌山被打偏的脸，手掌印赫然醒目。没控制好力度，秦晏有几分内疚，可一想到顾凌山对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心思，便也消散了。他现在更多的是害怕，生气，恐惧…“你了解什么？”顾凌山舔了舔唇角血迹，嘲道：“你什么都不了解。”顾凌山进了前厅，留秦晏一个在原地，久久不能回神。顾凌山果然是个疯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