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们常谈香港的红灯街是一条现代殖民地的烟花巷。这天,鹿茸洋行的小老板黄天富发了善心,带着现金支票来喝咖啡,决心为刘兰香小姐赎身。
咖啡厅的女招待与后楼的单间女郎是有区别的。她们并不伴客过夜,说白了,尚未沦为娼妓,在红灯绿酒、银盘黑咖啡之间,她们仅仅赤裸着上身,往返于顾客与钱柜这狭小的天地里,端盘子、收小费,打情卖俏,招揽生意。
刘兰香小姐是个新来的“雏儿”,签订了当女招待的合同之后,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差点没羞死。她万万没想到干这种端盘子送咖啡的活儿还必须把上身脱得精光……然而合同已经签了字,按了手印,铺保王先生还为她交了一笔保证金,不干也得干呀!
每天当值六七个钟点,从华灯初上,到子夜过后,始终露着笑脸,像只笑面猴似的在咖啡厅里往返穿梭。客人少,她们就光着膀子站在珠帘里面招手引诱;顾客多了,茶桌边坐得满满的,她们就扭动着腰肢在人缝里穿行。除了脸部化妆,擦胭脂、涂唇膏、粘睫毛、描眉、画眼影之外,手脚染上红指甲,肉色的连裆长筒丝袜,超短的迷你裙,从裙腰往上直到脖子,前胸后背都要擦粉,而且,最令刘小姐难堪的,是拔光腋毛,还要在奶头上涂一点粉红颜色。为此,她的笑眼里常常闪动着泪花儿。
小老板黄天富发现了这位泪光闪闪的“雏儿”。一打听,刘小姐是刚从内地来港不久的高中毕业生,跟着父母和大姐住在棚户区——贫民窟,为生活所迫才到红灯街挣钱糊口的女孩子。好哇,为她花钱赎身是值得的。
从这天起,刘小姐便交了好运,成了小黄老板直接聘用的“雇员”。差事不多也不累,更不用袒胸露背出卖色相,只须遵照黄天富一人的口头指使,每月跑一两趟深圳特区就行。
她没有固定的薪金,报酬却是优厚的。跑一趟给一笔钱,少则五千,多则一万,每月收入一万多港元,赛得过香港大学一位高级讲师。而且,到了深圳,高级宾馆由她住,精美食品随便吃,出租汽车招手就坐,包一辆专用也行,一切花费“实报实销”,还不要收据。刘小姐很快就学油了,每次都从这“旅差费”里再捞他几千元。
父母和大姐,谁也不知道这个刚满20岁的阿香跑到深圳去干什么。问吧,阿香却守口如瓶,只说是做买卖,再多一个字也抠不出。
刘兰香对小老板黄天富是很忠心的。一方面,把他看做自己的主人,解救她脱离红灯街的恩人;另一方面,她又非常害怕鹿茸洋行,因为她知道的内情渐渐的多了。
这可不是一般的害怕呀,假如你多少了解一点香港黑社会的组织和活动,也就能理解刘小姐目前的处境了。
朋友,你知道一小瓶法国高级香水能卖二百港元,而普通香水只卖一两元钱的原因吗?这高低之间差价百倍的奥秘在哪儿?
你知道香港这个好听的名字是怎样出现的吗?
别急,美丽的港姐刘兰香将为你解答这些秘密。
刘小姐略微犹豫了一下,便大大方方走进了第三条过境巷道。
跨过深圳河上的罗浮桥,走进海关的联检大厅,办理法定的入境手续之后,欢迎她的将是可爱的深圳市——天高地阔,物价便宜,那香蜜湖度假村,西丽湖度假村,还有银湖、盐田、大小梅沙……多少熟悉而又惬意的游乐场啊,连空气都是新鲜的。
每次回内地,她都高高兴兴,同时又在心底隐藏着三分恐惧和七分侥悻。可喜每次都是好运气。
这次又是好运气吗?她相信天官赐福,但又没有十分把握。现在,她已经通过了武警部队的边防检查台、卫生部门的入境检疫台。在即将接受海关检验的时候,她略微犹豫了一下。
她只犹豫了一两秒钟,飞速扫视大厅里多条过境巷道——其实每条巷道都是一样的,都能顺利通过;她还是选择了第三条,因为这条巷道的海关检查员最年轻。
这位年仅18岁的小伙子名叫蔡军,同志们却常叫他小菜儿——好比是餐桌上一碟不起眼的配菜。瘦高个儿,嘴边刚长出一层还没资格称做胡须的茸毛,虽然身穿威严的海关制服,头顶国徽,代表国家守卫着繁华的南大门,刘小姐还是一眼就“选中”了他这个稚嫩的对手。
刘兰香走到了蔡军值勤的检验台前。她没有携带什么行李和洋货,只背着一个中号挎包,当面打开,让蔡军查看里面的几件换洗衣裳和化妆品。她知道,这些随身用品根本不用上税,也没啥可检查的,看一眼,几秒钟便可过关了。